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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鼓響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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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鼓響(三)

一路往外,果不其然,在一個烏漆嘛黑的偏僻角落,屯放著大批的糧草,而且旁邊就兩三個守衛,稀稀拉拉沒精打采的。阿念趕緊抽出桐油火折子,點燃,往各個方向一口氣扔了七八個。直到火勢蔓延開來,才有守衛一臉迷茫地擡頭問道:“哎!你們聞到了嗎?好像哪裏有煙味……哎呀!著火啦!著火啦!”

此時,阿念早已游魚一般無聲無息地離開了現場。

“阿念,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到了。你……現在要走還……”

“噓,”眼看忍冬要變卦,阿念瞟了一眼耳靈,嘻嘻笑:“剛剛過來的時候,我看到冰鎮荔枝旁邊有個明黃色的帳篷,裝飾得十分氣派,是威帝吧?”

忍冬明白了阿念的意思。她想鬧個更大的。

失火的消息傳得很快。

“走水啦!走水啦!陛下,不得了了,不得了啦!”太監匆匆忙忙地掀簾進去。

正在床上的威帝大怒,翻身起來,隨便抓起床頭的什麽東西就往外砸去:“幹什麽!一天天的,能不能給朕清靜一點!”

太監“哎喲”一聲,閃身躲開砸過來的物件,尖叫道:“陛下!走水了!”

威帝一骨碌爬起來,喝問道:“哪裏走水了?”

“糧草!糧草全燒沒啦!”

“什麽!糧草!糧草誰管的?”

“應該是肖將軍……”

“肖旦?肖旦人呢?!”

“哎呀,陛下,不能怪肖將軍,肖將軍安排了守衛,本來應該萬無一失的。只是外面有個士兵給人制住了,有個武功高強的刺客趁機進來了,定是那刺客燒的!”

威帝更加憤怒:“刺客刺客!防的不就是刺客嗎?刺客都防不住還叫什麽萬無一失!肖旦呢?叫他過來!朕要砍了他的腦袋!”

太監趕緊過去攙扶住威帝:“陛下,這裏已經不安全了,咱們先走,等抓住了那刺客再砍他的腦袋,啊!”

“走走走!”威帝胡亂披了件衣裳,踩著靴子,被太監扶著匆匆往帳篷外走去。

外面突然喧嘩起來。

“怎麽回事?”威帝大吃一驚,停住了腳步,慌張地問太監。

太監兩股戰戰,哆嗦著說:“不知道,奴婢、奴婢去看看……”他小跑到門口,扒開簾子往外一瞅,猛地退後幾步,嚷道:“刺客、刺客、刺客!”話音未落,帳篷忽然整個傾倒,將帳中的人嚴嚴實實地蓋在了底下。威帝嚇得大叫:“救命!來人!救駕!來人吶!”可是就叫了幾聲,忽然就停了下來,沒有動靜了。

外面的刺客阿念正在鏖戰。她無法偷偷接近威帝的帳篷,索性沖出來正面對抗,一心想著將局面攪得越亂越好。她猛沖過來的時候,大部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,她便趁機飛刀過去將帳篷割得七零八落,欲逼威帝出來。不過,眼見著圍攏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,她漸漸有些力不從心,開始邊打邊退,逐漸遠離了大營中心。此時守衛也慢慢回過神來,見她要退,忙呼喝著去追。更危急的是,趕來了一隊弓弩手,擺好架勢,蓄勢待發,為首的正是老熟人周彪。好在阿念蒙面,看不出來面目,否則那周彪定要氣得眼紅。

阿念不再戀戰,打算尋找機會突圍出去。不料就在這時,弓弩手和先前的守衛卻起了沖突。原來,負責守衛的肖旦見阿念人單力薄,料定她怎麽也飛不走,不想讓弓弩手搶占了抓到刺客的功勞,便呼喝著制止弓弩士兵的動作。弓弩頭領周彪卻也不依,破口大罵對方誤事。兩人拉扯起來,剩下的士兵面面相覷,一時不知道是該聽誰的,都楞楞地停了下來,尷尬地望著對方。

阿念也有些尷尬,恨不得隨便抓起一個弓弩手讓他們快點射箭。沒辦法,相繇太沈得住氣了,這裏都鬧騰成這樣了他還不出現,再不出來自己就要逃出生天了,這戲還怎麽唱?

關鍵時刻忍冬站了出來,幾張符紙帶著靈力往阿念飛去:“刺客,哪裏跑!”

阿念跳來跳去地躲過符紙,滿臉“心痛”:“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待我的!你這個負心漢!”

忍冬嘴角抽動,很是無奈,卻還得強自鎮定。忽然,他身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:“忍冬,這位小居士可是稀客啊,你怎麽能這麽不懂禮數,不請人家進門,還要趕她走呢?”

旁邊的周彪和肖旦趕緊行禮道:“國師大人,您怎麽來了!”那肖旦更是上前一步,笑道:“看看都驚動國師大人了,你們還楞著幹什麽,還不快上,抓住刺客!”說著向自己的守衛揮手示意。卻不曾想,國師看都沒看他一眼,揮揮袖子,一道靈力鉆出,將肖旦打得飛了起來,撞翻了一眾守衛,想起身卻吐出一大口血,整張臉白得發青。

這個頭戴紫金冠、手捧拂塵、須發皆白的老人,蒼老得好像走過了千千萬萬年,又蒼老得好像看不出來到底有多少歲,這是眾人遠遠敬拜過的夏朝國師,傳說中為國為民、仙骨道心的國師,他此刻卻是冷冷道:“你們都退下,這個人,是我的。”

周彪反應很快,馬上退後,喊道:“既然有國師大人相助,我們就不添亂了。撤!”

眾人很快撤了個幹幹凈凈,只留阿念、國師和忍冬。

阿念早已忽略了四周的混亂,一雙眼只定定地往國師望去。她看到,靈魂!纏繞的靈魂!扭曲的靈魂!一個巨大猙獰的靈魂下面,兩個弱小的靈魂卑微匍匐,抵死糾纏。

相繇!終於等到你了!

手中積蓄已久的力量傾巢而出。那是她全部的靈力!她靈脈所能承受的極限!她要試一下,傳說中的相繇到底有多少本事!

相繇漫不經心地伸出胳膊,將手中的拂塵往前微微傾斜,就像要去接住一滴春天的雨露、秋天的落花一樣,不緊不慢,神情自若。

洶湧澎湃的靈力呼嘯著打到拂塵上,卻不能再往前移動分毫。而相繇輕震拂塵,悠然地往前一送,那本已如綿羊般乖巧的靈力竟然掉轉頭來,張牙舞爪地向阿念反噬而來。

阿念急忙往旁閃躲,那股反叛的靈力毫不留情地擦肩而過,巨大的吸力如颶風般將她帶翻在地,讓她連摔幾個跟頭才止住。再起身時,已然頭破血流,狼狽不堪。她不敢停手,一邊躲避一邊重新聚起靈力再次攻去,可是靈力還未出手卻陡然一空!她震驚道:“怎麽回事?我的赤水脈竟然不靈了!”說罷,她不再戀戰,後退幾步,縱身一躍,想要逃走。

相繇笑了,而後嘖嘖嘆道:“好好的赤水脈,竟然如此不堪大用。”說話間,他擡起手來,那是一只蒼白幹瘦如同在水中浸泡太久的手,那手往上輕輕一指,正在往外縱跳的阿念頓時如同撞到了一堵堅硬無比的石墻,“砰”地一聲,眼冒金星,差點昏死過去。忍冬趕緊上前一步抱住她,將她輕輕放在地上,轉過身去,對相繇說:“師伯,您也懲罰夠了,還是趕緊取赤水脈吧。”

相繇饒有興味地看著他,伸出舌頭,舔了舔幹枯的嘴唇,慢悠悠地說道:“忍冬啊,我的好師侄,師伯可從來沒有虧待過你。赤水脈的滋味有多美妙,你不知道吧?想不想也嘗嘗?”他咧嘴一笑,湊到忍冬耳邊,聲音輕得幾不可聞:“可比之前西平公主的皇族血脈好吃百倍、千倍、萬倍,都不止啊……”說完這話,他直起身子,桀桀地笑著,空著的手中靈力突顯,耀眼得刺目。光芒平息之時,一把黑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匕首出現在了他的手上。

他垂手捏著匕首,繞過忍冬,不慌不忙地朝昏死的阿念走去。

這時,他的背後,忍冬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,止住了他的腳步:“既然如此,還請師伯讓我親自動手,成全師侄對您的一片孝心。”

“啊!”

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在軍營上方響起,卻被厚厚的結界阻隔,無法逃離。原本昏睡的阿念被活活疼醒。那種疼痛,比她在破靈陣中解封時痛,比她被秋不回挖取靈脈時痛,比過去一輩子所經受的所有的痛加起來還要痛!

她睜開眼睛,看到忍冬面無表情地握著一把黑色的匕首,而那把匕首正深深地插在她的胸口。忍冬雙手顫抖,連帶著那把匕首也在抖動。阿念死死咬住嘴唇,鮮血從嘴角蜿蜒流下,她卻扯出一個笑容,抓住忍冬抖個不停的手,用盡全身力氣往自己身體裏刺去:“你若入地獄,我也同你一起……”

忍冬漆黑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波瀾,再擡眼時,裏面已是一片沈寂。他催動渾身的靈力,擡手猛地往她胸口的匕首上拍去,墨黑的匕首瞬間隱入她體內,消失不見。

阿念一聲悶哼,兩只手在身側使勁摳抓著地面,連十個指頭的指甲翻起,都沒有停下。身上更是止不住地痙攣。

璀璨奪目的赤水靈脈從她體內浮出,慢慢凝結,越來越小,越來越亮,最終變成巴掌大,是一顆火焰與寒冰纏繞的耀眼靈珠,握在手上也不知道是冰冷的熱還是滾燙的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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